秦始海夫诸(高考版)

修辞立其诚
圈子多了写前面,aph耀菊/新快新无差

不思量

Attention:普设耀菊1970s背景 本田菊主场

写一首诗,赠予春日,赠予苍穹,赠予君。

|推荐搭配BGM《无问》阅读

  

  一、问君此去几时来

  春日的拂晓,众生于漫长的困倦之后稍稍眠上一刻钟,或是抻了抻筋骨,总算是醒来。桃花、杏花、梨花在这时候终于长成了骨朵儿状,院里院内红的、粉的、白的交映成趣,倒显得有点儿春意盎然了。

  由是随着院内的杏花便可远远望见美人的杏眸,男子从美人身后抱住他,遂握上美人的手腕,教他如何笔落宣染。男子英气十足,眉宇间有自命不凡之气,却又不缺乏温和。他怀里的可人儿任他如何摆弄手中的毛笔,怀中人的发顶在他眼中成了形容柔软蓬松的代表,而那发旋却是个倔犟的形状,与他模样不符。王耀想,笑着摇头,但和他性子挺像。都是倔脾气。

  “您、您在想什么呀?”怀中人正要偏脑袋来问他,王耀只跟在他耳旁低语:“莫坏了笔上的功夫,光顾着来看我了。”

  他似乎经不起王耀的打趣,霎时羞红了耳根,连同面上也浮了层羞赧的红云,结巴着说:“今、今今早只是讲来写诗的,要教我毛笔字,不知道竟然是如此……”

  “阿菊,”他摩挲着怀中人的指节,指腹扫过的寸寸肌肤都令他心生爱意,“今天教你的这一句,是苏轼的《江城子》。”

  “十年生死两茫茫,不思量,自难忘。”他写,写了即念,话语在怀中人耳畔徘徊,“这句是写苏轼与妻子的十年诀别,阴阳相隔,心中苦楚,无处话凄凉。”

  怀里人像是嘀咕了三两句,放下笔执意转身看他,抬眼瞧了瞧春日里看不清脸色的男子,多有埋怨:“啊啊,在这样的春天,耀君竟要教这样悲凉的词么?”他们毕竟是交往的恋人,却要在希望之季讲如此一句词,叫谁都是不乐意的。但凡王耀能够将心中的理由顺着他的动作讲出来,此人都能够理解对方的难处,可是王耀保持他的沉默,温温和和的表情,接着又吻了那人粉嫩的双唇。

  无人知晓,琥珀的眸里,盛满了十年诀别的悲伤。

  

  本田菊睁眼。杏花落在他的唇边,院内又是满地花瓣,一片粉红雪白,如今春深似海。手底垫有成沓的宣纸,浓墨星星点点在上头铺染开来,毛笔四处散落着,成了乱象。明明是刚开春的时令,寒意仍打着滚不愿走动,死乞白赖地待在人间,或许是倒春寒?本田菊起身回屋添了件衣服,收拾好满院的春色狼藉,盯着手上的扫帚格外出神,不禁思忆起方才的梦。

  梦中那人的面容已看不大清了,单是一团光照着,朦朦胧胧像月下的云雾,但是拥抱的温度与亲吻的痕迹却印象深刻。可能是再度贪恋爱人给他的温度了,在这样冷的北京——纵使到了春天仍旧在历经寒霜的北京——没有人不会对亲人产生念想。更何况王耀离开他那么久。两个年头总有了,也可能是三个年头。他已然记不太清了。单单是看着学生闹事便过了一年四季,浑浑噩噩的,简直不像他了。

  把时间往前拨些,他送王耀出门那天,在门口为王耀扣好中山装的每粒纽扣,抚平面料上的褶皱,问他要去多久。王耀说不知道,只说组织上比任何时候都需要我这样的人,然后跟本田菊承诺不出五年一定回来。其实本田菊看出来他心里没底,但他不晓得王耀是做什么的,在哪个单位上班,所以干脆把疑问吞回了肚子里,只跟他讲:好,我在这里等耀君回家。

  送别那天,海棠花香从巷尾飘至了巷口,漫天花瓣洋洋洒洒地舞。北方五月份的天气虽不至于换短衬衫,但王耀还是减了衣,单薄的衣领独自在风中摆动,同嫩色的花瓣一块成了本田菊永生的留恋。行李不重,然而情意绵绵,不晓得是哪家的小孩唱起了《送别》,童音稚嫩,回响嘹亮,本田菊扶着门框望王耀远去的背影,在那《送别》的歌声里踢到了门槛,踉跄一阵又发了疯一般去追王耀。

  可是他终归是追不上了,在巷子里隔着远远一段距离大喊:“王耀!”他毁了平日里塑造的温文尔雅的好形象,一反常态地在阴影里捂紧脸,恨不得将自己的痛苦揉进面上,好要王耀晓得。“请一定把你的思念包进一场平淡的梦中,我好循着月色……来见你。”

  “好。”男子眉眼带笑,转身折了支海棠花枝别在本田菊耳边,“就用这一支海棠来许你的诺言。”

  再往前拨些,那会儿两国的关系刚走上正常化,本田菊便按耐不住好奇心前往中国。当初来北京的人生地不熟等困难彻底击垮了本田菊,他本想就此返回,却在北京街头邂逅了王耀。对方一口一个“同志”称呼他,并问他的名字,来自哪里,得知他来自日本后又说“欢迎你来中国”。光一般耀眼的神情深深烙进本田菊的记忆里,扎小辫的、爱叫他为“同志”的男子,就此走进他的生活。

  实际上从旁人眼里看不出本田菊和王耀之间的端倪,更有可能是当成了莫逆之交,除非有什么直接的证据来证明两人的关系非同寻常。邻居小孩说王先生外出总会带一袋子小点心回家,因为他听“阿菊”念叨起那家的点心,小孩还说,“阿菊”只是在王先生家借住来着,不曾想一住就住了整整三年。

  本田菊偶尔会想,三年里有大把的时候可供他这个游子归乡看一看,为什么不回日本呢?是呀,这道理他也讲不清,为什么不呢?每到这时候王耀的话语便会再度回荡在他耳边,安慰他,抚平他心中的波澜。

  这三年不愿离去的原因何尝不是怕错过您的归来?如果您回来面对的是紧锁的大门、满院的萧条、空落的房屋,会是什么表情呢?

  “我会回来教你写诗的。”他说,洋洋得意,“因为,我是个‘诗人’。”

  

  二、苦海翻爱恨

  门口围满了“绿衣服”学生,当然还有敲锣打鼓声,或是玉器碎声,劈里啪啦竟是统统砸在了地上,瓷器碎碴子闪亮亮泛着光。围观的人群也成了一圈,一圈围一圈,仿佛在列阵,本田菊拎着布袋子攥紧粮票,想挤过去却无能为力,卡在中间好不尴尬。

  这种场合最好还是不要久留得好,他明白王耀家底虽然干净,生活也简朴,但保不准有人会盯上常年不在家的主人来煽动群众情绪。

  “快说!那一大箱子哪里来的?”有“绿衣服”这样讲,叫面前的中年人跪下,然后拿来皮带要当众抽他。那中年人不说,一炷香过去连叹息都不给“绿衣服”抛,“绿衣服”开始急得跳脚,挥舞起皮带。

  “啪!”

  嘹亮一声,震得人群里的本田菊怔在原地,半天挪不开步子,光是透过人脑袋和人脑袋之间的缝隙呆呆目睹一切。邻里心痛中年人吃苦,连连劝那“绿衣服”不要打了,要不就罚中年人扫大街吧,“绿衣服”却不肯,又抽了几皮带,咬牙将学生之间广为流传的话冲着大家伙吼了一嗓子才罢休。

  人群在哀叹,至于哀叹的原因倒也不必多讲,独自留在心里就好。人群开始动,不一会儿排成两大排,本田菊被推搡着走,看见一辆脱了漆的大卡车倒进街道,“绿衣服”们解开车尾的锁栓,押着中年人上车。走远。留下一连串黑气。

  “唉,怎么回事啊?”

  “不就是那些事儿嘛,真是可怜这家人了,还有小孩没长大呢。”

  “哎哎,没事儿就都散了,各回各家。”

  肩上的布袋子压得本田菊肩膀垮下去,身体线条都变得歪歪斜斜,他扶起布带,艰难穿过人群,步子越迈越大,发颤的身体令他感到恐惧,走进巷子甚至还被自己绊了一下。尽管这场面他已听了多次,但首见还是令人窒息,即使他来中国时便从王耀的口中听过类似的混乱。

  王耀、王耀。本田菊默念,推开家门面对满屋寂寥,将市场购买的菜摆放在厨房案板上,又拎出额外的小点心,在院内的石桌上摆了两份,然后泡茶,也是两份。茶叶浮浮沉沉,本田菊的心也浮浮沉沉,他端坐着,脊背如青松挺直,想给王耀写封信。

  他不知道王耀去了哪里工作,也不晓得他的单位,所以三个年头的信早已摞成了小山,统统堆在卧室箱子里。一封不曾寄出去。

  王耀倒也是,去了便杳无音讯,一封不曾寄来。

  “或许是我的思念还不够浓厚,”他写,“否则您怎么一晚都不曾到我的梦里来?”写了即放笔,不留落款。这么多年他都写得倦了,从来不留落款,只留日期,只图着等王耀回来能给他念念。可是王耀什么时候能回来?这倒也成了他心中疑问。

  “诗人”还是诗人,王耀表明自己会“写诗”时总有欣喜的成分,但他从来不在本田菊面前写诗。实际上,本田菊想那可能是王耀给自己设定的加分项,毕竟古诗和现代诗王耀都不会写。有回晚上,本田菊收拾好疲惫预备睡觉,迷迷糊糊地看见王耀伏在桌前劳作,他偷偷起身去看,只看见个大字儿“写诗”横在纸上,笔锋凌厉,下笔人捏着钢笔,问本田菊他写得好不好。

  当时的无语转而成了不明白,那篇“诗”他到如今还留着,压在箱底珍藏,不时拿出来看看,想,耀君究竟在想什么呢。每次想完便无奈笑,摆摆头,想自己永远猜不透王耀的心,看不懂他,所以才要用余生尽量看懂他,最好是看透,看到王耀自己都觉得羞愧难当。

  

  只是这样的日子还要多久呢?

  等待王耀的日子,还要多久。

  

  天气难得好,没有闹事的学生也没有吵嚷的人群,静谧而祥和,本田菊从安静的屋子里走出来,伸了伸腰,想赖在阳光下晒晒太阳、闻闻花香。

  “本田先生、本田先生!”

  头顶传来声音。

  “我在这里!”

  他抬头张望,终于在邻居院里的树上找到那声音的来源。小姑娘现在树枝上朝他招手,光斑星星点点落在她雪白色的衣襟上,麻花辫一晃一晃。

  本田菊双手拢在嘴边喊:“注意安全哦!”

  “我知道的,我知道的!只是树上待着会清静好多,可以随便讲些什么!我刚给朋友们分完糖果,他们刚走,所以就上来玩一玩!”一墙之隔的距离,小姑娘摸着树干纹路,又问:“本田先生,耀哥儿去哪里了呀?”

  “我也不知道呢。”他垂眸,话语声弱下去,“应该是去了很远、很远、很远的地方吧……”

  “很远、很远、很远的地方是哪儿?我还真有点儿想他了。”

  女孩爬下树,单剩片发着光闪着亮的绿荫地,声音从墙壁的缝隙里传来,扁扁平平的,像是在他心上烙铁。本田菊张口想讲话,组织完毕的词语却卡在喉咙里,等他想好该怎么回答后又发现那姑娘早跳下树了,可是他仍然想讲,他没有这样固执过,仅仅是在王耀的问题上他钻了牛角尖,栽了跟头。

  他搓着手走出院子,不及本田菊反应过来,“民办绿”领着浩浩荡荡一帮人推搡着他又回了院子。接着开始进屋子找。找什么?不清楚,不如说是砸。本田菊推开面前的“绿衣服”冲上去拦住要进屋子的人,他狠瞪着“绿衣服”,毁了他作为一个日本人的修养,赌他们不敢拿自己怎么样,并用一种深爱着而又苦苦等待着屋子主人的语气哀求道:“请不要进去!”

  “绿衣服”不听,想推开他,然而被本田菊堵在了门前,有些怒了:“同志,我们只需要进去看一看!”

  见本田菊没有要动的意思,“民办绿”钻过人群奋力拉开他,一脚踹开了屋门,叫人赶紧进去搜查一通。

  里面有他写给王耀的书信,有王耀平时习惯翻阅的资料,有两个搪瓷杯,两床铺盖,两把座椅和一张木桌,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了。可是本田菊红了眼,全身的血液沸腾,从脚跟涌上头顶,“绿衣服”见他这样直截了当地喊人抓住他的胳膊。

  门外围满了邻居,大家都静静看着不做声;听见动静赶来的是街坊,都先是一阵叹息,然后站在台阶上静静看着不做声。

  “你们在干什么!”本田菊挣不开那两个劲大的人,在原地朝里面吼,“王耀的为人处世你们还不清楚吗!”吼叫着,眸子慢慢浸了泪,夺眶而出。

  屋子里仍在砸,推翻了书架,大部头和手稿在地上四处散,没人听他讲话;搪瓷杯哐当地响,砸在木凳上,骨碌碌打转滚在地上又是嘹亮一声响;灯泡、木椅、箱子,要么砸烂,要么破裂。其余的“绿衣服”又在其他屋子转了一圈,无果,在院里踩踩地面,谅它铺了砖块便不商量挖开了。然而本田菊仍在挣扎,仍在以语言阻止他们的行为。

  最后闹剧以找到两双有“色彩”的皮鞋而告终。

  一群人哄闹着离散,本田菊被松开,瘫软在石桌上,脸埋进臂弯里无声落泪,肩膀抖个不停。

  荒风落日。

  满地狼藉。

  好一个寂静的春天。

  

  月色清冷,本田菊将卧室内的大箱子拖出来,手里攥了盒火柴。今天白天他喊哑了嗓子是有用的,否则那帮人也不会拉开箱子随意翻了一会儿就关上。

  “这书信百余封,恐怕是等不及您回来念给您听了。”月光下的红眼眶,本田菊艰难开口,“若箱子被他们发现,反而给您平添麻烦。我说过我会等候您回来,仅仅是我,只有我这个人能等您回来,而不能有麻烦。”

  “滋啦——”

  他擦燃了火,扔进故纸堆中。

  纸张遇明火燃得猛烈,冥冥之中似乎还能听到纸张的嗡声,他在这片烧灼他心的火光中看见了百余日落寞孤独的曾经,还看见王耀的面庞。

  “您在哪里?我找不到您。”

  火光无法答他。

  “您还能回来吗?”

  泪答了他的问题。

  “我还能等到您吗?”

  

  春天的时候,等到北京四处的花都开了,王耀就会带他出门逛逛。他们逛了三次天安门,叫人拍了无数张合照;又去了地坛,在坍玘的古建筑间低语他俩的私事;以及陶然亭公园,慈悲庵、陶然亭是王耀跟他倾诉衷肠的地方,在这里给他讲述中国的过往……王耀还说,等哪天能去北海公园了,就带着本田菊去北海走走,去看琼华岛和“小玲珑”。

  王耀在他印象里没什么印象,看上去像是句玩笑话,其实不然,只是在一块的时间多了,对方仿佛融进了自己的生活,脱离不去的感觉。只记得有一年中秋节,吃完晚饭后两个人坐在院子里赏月,王耀只顾得上低头吃月饼,不多言语,石桌上摆了盘已成定局的棋,他也只是看一两眼,心不在焉的模样。

  “怎么了?”本田菊的随口关照却惹得王耀弹了下身子,猛地和了棋盘,棋子飞散,遂开始结巴:“我我我没怎么,好好得很!”

  “嗯?”本田菊松开眉眼,“好吧,今晚的月色还真是惹人喜欢呢。”

  “是、是……”

  “耀君心里藏了事情哦。”

  那人被他说得红了面颊:“才没有!诶,你别乱猜嘛!”

  那年的王耀面对恋爱毫无经验,倒是本田菊老成得不得了,因此常常会逗王耀乐子,不过他也爱看王耀害羞的模样。譬如方才。

  院子回归宁静,月下男子的姣好面容令王耀不自觉偷暼一两眼,他按捺不住发痒的手,慢慢挪过去,摸索向石桌下的素手,清清嗓子,总算是搭上本田菊的拇指。

  本田菊一怔,没看王耀。

  “阿菊,”接着食指蹭过虎口处,他的手掌覆上本田菊的手背,“你和我在一块,有什么感觉?”

  菊能感受到恋人掌心的温热,有意无意地捏紧膝盖处的布料,向他掌心靠,“安心。”

  得到恋人的许可后他到底是放开来,在本田菊手背上摩挲好久后反过来想扣他指节,磨磨蹭蹭犹豫了很久才扣紧,心脏也一刻不停歇地跳动,恋人的温度通过掌心全部涌进他的心头,不算太滚烫,但足以让王耀糊涂。

  “那、那倘若有一天我离开你,你又会有什么感觉?”

  “漂泊。”他说,面向王耀,“就像不会游泳的人被扔进了太平洋,找不到出路。”

  那一刻连树都寂寥,王耀面上浮现一瞬间的悲痛,却又消散。那悲不似情侣打趣间答错问题的失望,更像是不忍心离散的痛苦。他们在偌大的天地间握紧对方的手,月色记录今晚的瞬间。这样风都不动的瞬间,是本田菊永生难忘的。

  可是王耀没有展开,只说,阿菊,可以把你的第一个吻给我吗?

  

  三、来时莫徘徊

  北京下了场不小的雨,满院芬芳零落成泥碾作尘,只有香如故。扫帚刮过地面发出声响,间或有泥水溅上本田菊的裤脚。屋脊上的猫摇摆着尾巴,慵懒地打个滚,跳进院子里踩水,吓了本田菊一跳后心满意足跑远。

  邻居的小姑娘在那之后受到小朋友们的孤立,家里人也随之而来地焦心,原因是在“绿衣服”来那天说了不该说的话,全家当时每天提心吊胆地过活,直到一年后才得以安心过日子。

  不过这都是他后来听说的了,至于那个雪白色的衣襟,一晃一晃的麻花辫,他再也没见过。

  今年总算能去北海公园游玩了。两天前他跟着人群买了票,去看了琼华岛和“小玲珑”,独自一人行走在北国水天之间。从北海大桥绕到永安桥,穿过永安桥能看到永安寺的风光,琼华岛有白塔一座,王耀同他讲过,说未来有机会一定要一块去北海一览白塔山风光。

  五年过去,这诺言竟未实现。

  本田菊放下扫帚。两年前他重新开始写信,这回可能够正大光明地写了,但多年来的委屈、痛苦、挣扎却在他提笔一瞬消失殆尽,最后化为一句苦苦支撑的“我好想你”。

  其实他不是不明白王耀走前拿海棠花向他许诺的意思,只是世间安得双全法,不负如来不负卿?这么多年过去,本田菊能猜测到王耀究竟在哪里工作、又是在为谁工作了。但这样的等待,又多了担忧。

  打扫完院子后本田菊去报社交稿,他计划今晚回去应该买什么菜,去百货大楼里挑些水果糖,预备偶尔会来的小客人,应该再给家里写封信——毕竟自己讲了五年的普通话,写了五年的汉字,若没有通信的保持他都快忘了自己日本人的身份。想好这些,本田菊提起布袋走出报社,编辑一路跟着他跑出来,叫住他:“本田先生!”

  他今天是干净白衬衫,素颜也净如衣襟,听见编辑叫他赶忙回头问:“是稿子方面有问题吗?”

  “没有问题,没有问题!只是今天大家有个小聚,记得来啊!”

  “今天么?”他说,“万分抱歉,恐怕要失约了,家中临时有事。”

  “唉,又打算一个人过吗?每次聚会你都以‘家中有事’这样的借口推掉诶。”

  “一个人剪剪报纸也是享受。”

  编辑叹气:“那好吧,你路上注意安全。”遂又叹气。

  

  一袋子水果糖、两根白菜、一块肉、几根辣椒另外的还有些配菜和水果,以及清酒。

  等本田菊打理好满满一袋的东西已经是日落西山了,身体的疲惫让心暗自打算以后出门必定要拉上王耀帮他提袋子,甚至计划该如何让王耀在街头吃不消。想法真够邪恶的。本田菊想完又骂自己。进厨房围围裙感觉自己都快成王耀的妻子了,迫于无奈只得埋头点火剁菜,想象王耀此刻正伴在他身旁,指导他剁哪里、如何剁。

  “也不晓得你在那个地方过得好不好……”下锅的爆裂声盖过嘟囔,“如果今年中秋还不回来的话,我一定会回国陪家里人过新年。”每年都这样讲,这样讲就是两年,然而每年年末都是打个电话或带封信回去。

  盛菜。倒酒。满地上亮起月光。

  两副碗筷,两杯清酒,两张石凳。

  又是海棠花开季。

  面前的花瓶插有一支早已干枯不见原形的花枝,望月怀人,借酒消愁。

  “后来我也安慰自己,您可能会在某个时刻仰起脑袋望月,只要我们的时间不存在时差,那么我们就能够看到同一轮明月。”酒意使他醉醺醺的,面庞仿佛是晕水的日光。即将结束的无比寂静的春天,第五个等待的、仅属于他一人的春天啊,他想,恍惚间又听到了那年海棠花开时的《送别》,于是一块唱起来:“长亭外,古道边,芳草碧连天……”

  

  长亭外,古道边,芳草碧连天。

  问君此去几时来,来时莫徘徊!

  天之涯,地之角,知交半零落。

  人生难得是欢聚,唯有别离多…… 

  

  然而他思念的心仍不得安宁。世上离散太多,等待太多,欢聚太多,这过程的苦楚更是难以言喻。朦胧间,本田菊看见五年前海棠花树下的许诺,王耀的笑颜,中山装每一粒扣齐的纽扣,他想再次追上王耀。

  浩瀚的苍穹之下,“诗人”仍在写诗;而本田菊仍在走,踽踽独行,跨过院落和劫难,跨过琼华岛和“小玲珑”,跨过春夏与秋冬,去寻觅王耀的踪迹。或者还能看到:他终于鼓起勇气搂紧王耀,表露不舍的神情,说,要时时记起我。

  本田菊永远在等待。

  他仅仅奢望夜来幽梦还乡之时,不再有泪千行。

  

  



  

END.

文章灵感是突发奇想来的,实际上后来再思索又联想起《我和我的父辈》里的内容,感慨万千,所以有了这篇文章(其实我还是为了头像框)(你)

这一次终于是菊的专场了(笑死了)(另外的价钱)通过本田菊的感想来写对王耀的思念,通篇没什么起伏,比较平淡,嗯,是我的风格。至于为什么会有海棠花贯穿全文……是因为她的花语有离别之意,所以才会有王耀拿海棠花许诺,他不是不知道海棠花的意思,而是真的心里没底……可怜我们的本田菊了T^T

王耀的职业应该能猜出个七八来!(普信)另外这次偷偷写了个王耀的家书放在赠礼里了,好奇的话可以去看看(我真的不是想求粮票!!!只是如果专门开一篇家书我太懒,如果排在文章里又太不好看!!!)(求生欲极强)

爬之。感谢各位阅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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